1954年4月9日,国家外国专家局的前身“政务院专家工作局”正式设立。70年来,从大批苏联专家来华援建,到改革开放后的“引进国外智力以利四化建设”,再到现在的“绿卡直通车”,中国人才引进与交流的步伐始终没有停下。
援华十年
1949年,刘少奇率中共中央代表团访问苏联。回国时,200多位苏联专家随行来到北京。在周恩来提议下,1953年政务院下设专家工作组,由伍修权、齐燕铭、杨放之、钱俊瑞、马列、张行言、赖祖烈等九人组成。同时,设“专家工作办公室”和“专家招待事务管理局”,作为工作组办事机构。杨放之兼专家工作办公室主任,吴凡吾任副主任。办公地点就在中南海西花厅旁,周恩来早起到湖边散步,从办公室就能看到。
初期,一些专家没有受到足够重用,坐了“冷板凳”。1954年3月24日,周恩来专门召集部长会议,政务院所有部门参加。他在会上点名批评了一些部门,要求以后每半年写一次报告,汇报工作情况。这次会上,他还提出成立专家工作局,把这项工作统一起来,由他和时任政务院秘书长习仲勋负责领导。
1954年4月,政务院专家工作办公室与专家招待事务管理局合并,成立政务院专家工作局,后改称国务院外国专家局(以下简称“外专局”),由杨放之担任局长。
“一五”期间,苏联援建156项重点工程,对苏联专家工作的重视被提到空前高度。中苏达成了几条聘请原则:每年一聘,只聘请急需的专家,可请可不请的不请,专业重复的不请,国内专家自己能解决的不请。先由外专局会同教育部等部门提出计划,送苏联总顾问办公室,总顾问办公室经过调研后再与外专局一起敲定名单。那一阶段,北航、哈工大等单位聘请尖端专业专家,苏方派出的专家基本上都是一流的或专业很强的。
按中苏间合作协定,中方支付的费用分两部分:一部分为支付给专家的工资,每月折合人民币500—600元;另一部分则为支付给苏联政府的补偿,每人每月1500—3000卢布。此外,专家的工作和生活、家属就业、孩子入托等细节,外专局都要过问。
1950年至1960年,苏联先后向中国派出经济和文教专家12215人。其中1956年是人数最多的一年,达3113人。此后,随着中苏关系的变化,苏联来华专家大幅度减少。1960年7月,苏联撤走了全部在华专家。
1960年8月16日,周恩来以个人名义在人民大会堂为苏联专家举办告别宴会。周恩来没有让外专局代拟祝酒词,而是即席讲话。他充满感情地说,“我们彼此的心是永远在一起的”,相信以后还会见面的。很多来宾热泪盈眶,都表示还会回来的。
此后,在京外国专家一度缩减到只有一百多人。中方通过中联部请资本主义国家的兄弟党推荐专家,并请一些国际友好人士帮忙,同时从华侨和外国专家家属中选了一些人,报国务院外办批准享受专家待遇。
友谊宾馆里陆续住进了来自阿尔巴尼亚、民主德国、匈牙利、波兰、罗马尼亚、保加利亚、捷克斯洛伐克等东欧社会主义国家和来自拉美一些国家的专家,不过人数远远不能和当年相比。外专局的工作重心也转移了。“文革”期间,大批外国专家被辞聘,最少时只留下59人。外专局也面临被撤销的困境。1978年6月,外国专家局恢复工作,作为国务院直属机构。
“格里希效应”
1983年7月8日下午,邓小平邀请副总理万里、姚依林,国家科委主任方毅、国家计委主任宋平在家里谈话。他说:“搞现代化建设我们既缺少经验,又缺少知识。要利用国外智力,请一些外国人来参加我们的重点建设以及各方面的建设”“这是一个战略问题,请姚依林等成立一个小组,赶快抓”。外国专家工作就此按下加速键。
邓小平“七八谈话”后,中央书记处召开专门会议,作出“引进国外智力以利四化建设”的决定,提出要“千方百计地把海外可以利用的智力资源吸引到我国四化建设中来”。9月7日,中央引进国外智力以利四化建设工作领导小组成立,后改称中央引进国外智力领导小组。小组下设办公室作为办事机构,即“中引办”。
1984年10月,武汉与联邦德国杜伊斯堡市结成了友好城市,武汉市希望通过该市邀请一批德国技术专家来担任国企技术顾问。受德国退休专家服务局派遣,63岁的发动机制造和铁芯技术专家、曾担任厂长的威尔纳·格里希来到了武汉柴油机厂。
初到中国,很多景象都让格里希感到费解。武汉柴油机厂每年都要遭一两次大水,机器泡在水里,生产停顿,损失难以估计,为什么年年如此却没人着急?工厂里废铁成堆,长满青草,为什么不收集起来炼钢,既节约资金又美化环境?他写出了26万字的咨询意见,核心是明确岗位责任。他毛遂自荐,提出如果让他当厂长,可在现有设备条件下改变工厂面貌。
格里希(左)1984年11月应聘担任武汉柴油机厂厂长,任用工程师文远海(右)担任该厂总工程师。
11月1日,格里希走马上任。不久,新华社两位记者来厂里采访这件改革新事,写了一篇题为《洋厂长的“三斧头”》的报道。文章写道,上任20天来,格里希按照厂长负责制的权限,对工厂积弊连砍了“三斧头”。全厂生产面貌开始改观,零部件一次合格率由85%提高到92%,装机由过去每小时30台增加到50台。
“洋厂长”的第一斧头砍在了涣散的劳动纪律上。格里希规定,不论干部还是职工都不得迟到早退,厂长应该第一个到厂,车间主任应该第一个到车间,工人们上班时懒洋洋步入厂门的情景不见了。第二板斧砍在了混乱的管理上,要求厂领导改变坐在办公室里瞎指挥的工作作风,90%的时间要深入生产第一线。第三板斧则砍在了“关系网”上,鉴于厂里多次发生质量事故,他要求开除失职的副总工程师和检验科长。后在厂党委建议下,改为将二人解除职务,调离该厂。另一方面,格里希很关心职工生活,对因公负伤的工人会登门慰问,还建议把女工调离重体力车间。民意测验显示,95%的干部职工都拥护他当厂长。
此后,格里希的聘期延长到两年。其间,该厂柴油机气缸杂质从5600毫克下降到100毫克以内,废品率由超过30%下降到10%以下,产品使用寿命由3000小时增加到6000—8000小时,年出口量达5000台,创汇超百万美元。那时全国皆知,武汉出了个“洋厂长”。11月,格里希任期结束,返回德国。为表彰他作出的贡献,联邦德国政府授予他联邦十字勋章。
“格里希效应”带动了引智工作。各地陆续引进了“洋厂长”“洋顾问”。1985年11月,外专局印发了改进工作的意见,提出与外国专家的日常往来不必事事请示,本单位人员访问专家免予登记。1978年全国聘请专家计划名额为608人,实际只请到300多名。到1988年底,全国聘请专家计划名额达2328人,此外还有1400多名外教。
1997年,来华的外国专家达15000多人,是1980年的25倍。改革开放40周年时,格里希与松下幸之助、大平正芳、李光耀、萨马兰奇、斯蒂芬·佩里等10人获颁中国改革友谊奖章,格里希被称为“我国改革开放的第一位‘洋厂长’”。